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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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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呢,柳靜軒仔細回想了下。

當年他乘船前來涼州,帶著皇帝的信任家人的期許,心中抱著大展身手的願望。在想象中,一切都很美好。

可真到了地方才發現,一切都很難。

涼州有四大商家,趙、劉、王、越,財力非比尋常,由他們牽頭聯合那些小商人成立了涼州商會。四家相互通姻,互為姻親,在這涼州盤根錯節,動一家而動四家。

知州府上上下下早就被他們打點好,對那些衙役來說,換知州和不換知州沒什麽區別。他們從這四家領的銀子遠遠要多於官府給的那點餉銀。

一開始柳靜軒也很有信心,覺得自己能改變現狀。那些商會裏的幾大商家想請他吃飯聽曲見上一見,他是想都沒想就直接拒接了。

他根本不屑同這些人為伍,更不會給他們一點期望。

那些人也沒有生氣,只說沒關系,來日方長。

柳靜軒並沒有把一群地位低下的商人看在眼裏,但慢慢的他發現,知州府的那些衙役表面上聽從他的,私下裏卻對他的命令視而不見。他想要抓的人永遠都抓不到,他推行的政令處處受阻,根本實行不下去。

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身邊最信任的柳三被人用銀子給迷花了眼迷失了心。也是,人家隨手給的銀子比柳三這輩子見的都多。

銀子給著,美人陪著,柳三的心自然就歪了。

柳靜軒自幼就是天之驕子,別人巴結的對象,完全沒想到在涼州做事會這麽艱難。他在涼州兩個月一無所成,他也怕皇帝覺得自己能力不足,一口氣就那麽憋在了心口。

做夢都想把路給走直了。

柳三自然知道他心裏愁苦,所以在又一次商會派人說想和柳靜軒一起吃個飯時,他開始勸說柳靜軒和那些商人先接觸接觸,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當時柳靜軒比較信任柳三,想想他說的話也有道理,不了解對手,又怎麽可能抓住對手的把柄呢。

於是商會的這次邀請,柳靜軒同意了。

江南風光好,多鄉紳。

當晚,在涼州城最繁華的酒樓上,柳靜軒第一次見涼州城內的四大商家和一些有學識的鄉紳士族。

說話第一次見,這些商人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他們知道文人心氣兒高,就讓那些鄉紳同柳靜軒說話,討論詩詞典故,用此打開話匣子。而他們就坐在一旁聽,姿態放的極低。

柳靜軒說什麽他們都應,哪怕是說一些諷刺的話,他們也樂呵呵的接受。

當晚那頓飯一吃,那些人表示,他們只是想認識認識柳靜軒,並沒有其他意思,畢竟大家認識了就是朋友。

那晚,柳靜軒冷眼看著他們,心想,一定要看看他們想耍什麽花招。

結果,當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晚之後,更是沒有人給柳靜軒送一兩銀子,也沒有人求他辦一件事。

相反,那些衙役對他的命令都執行的迅速。

他辦事效率越來越高,政績是越來越好看,名聲也越來越好,都從涼州傳到了京城。

他父親和皇帝對此都很滿意,覺得他在涼州大有作為。

柳靜軒看到這情況,知道這些商人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好讓他知道涼州是誰的地盤。請他吃飯他不去,就讓他在涼州寸步難行。

柳三當時附和著說他這話太對了,那些商人就故意如此,然後用這種行為告訴他們,想要相安無事就得給那些人面子。

柳靜軒當時怎麽說的,他說他堂堂的知州,為何要給一群商人面子。

柳三沒有接話,只勸慰說,他脾氣也要稍微軟一下才是,哪怕是面子上軟和些。

柳靜軒沒理會柳三這話,他不想對那些商人軟和,同時他也舍不得身上的名聲。於是他趁此機會整改了下知州衙門,讓那些一開始就不聽話的刺頭衙役全部滾蛋,又把自己帶來的比較信任的人暫時充當衙役。

那些人只聽他的命令,尋了閑時間,柳靜軒還準備尋一些家境貧寒,但為人正直的人來維護知州府的治安。

他做這些事時,沒有任何困難。

再後來,商會那些人又請他吃過幾次飯。每次去的都是最非常別雅的地方,聽得是最美妙的曲子,看的是最曼妙的舞姿。

那些陪伴他的人,都是既有容貌又有才華。

文人都有這點雅趣,柳靜軒也不例外,只是他一直心有防備,等著這群人出招,所以每次並沒有表露出來。可這群人似乎就是單純的請他吃飯,想要多了解他一番,並沒有其他意思。

柳三說,是不是這些人在故意試探他們,找他們的弱點。

柳靜軒覺得很有可能,反正他心裏的那根筋一直繃著。他和那些人吃飯時從來不會喝酒,他怕喝酒誤事。

直到他把衙門整肅了一遍,那時京中已經傳來了柳靜宜要和太子議親之事。當時他已經下定決心扳倒這些商人商會。

而那些商人也聽說了柳家要和太子結親的消息,再次把他請到酒樓時,臉上很是惶恐,只在那裏求饒。

柳靜軒看著他們,心中有些得意。

那晚他喝了柳三遞上來的一杯茶,沒過多久頭就暈暈乎乎的。

他感到自己被人扶進了一間滿是香味的房子內,他能感到很多事,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天他是在涼州最大的青樓醒來的,身邊躺著樓裏平日裏只賣藝不賣身才情和容貌都絕然的淸倌兒,床邊還有他摁過手印的各種借條。

沒過多久,房內傳來了丫頭的驚叫聲,很多人都知道他這個涼州知州宿在青樓。大周有律法規定,刑獄、監察、各州府官員不得狎妓。

那時柳靜軒已經知道自己這是掉進別人挖好的窟窿裏了。

等他混混沌沌的回到府衙,柳三帶著他從京城帶來的家丁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請罪,只說他們沒把持住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

如果那個時候柳靜軒真同這些人魚死網破,修書一封到京城,他雖然會丟官會失去皇帝的信任,但不至於會繼續陷在這泥潭裏。

可那個時候,柳靜軒不想丟官也不敢丟,因為柳靜宜的太子的婚事剛剛定下。

他要是在這個時候出了事,連累門楣,這門親事定然要作廢。到時不但柳靜宜名聲有損日後難以尋到更好的夫家,他父親也會被皇帝斥責教子無方,柳家也會跟著完蛋。

再後來有人把那個給他送來了房契和一些摁了手印的借條,房子在知州府不遠處,那個淸倌兒已在房子裏住下。

送信的人一句話也沒說,端看他自己的選擇。

柳靜軒沈默了很久,收下了房契和借條,後來剩餘的借條,被人當著他的面燒掉了。

從那他就知道自己改變不了涼州城,就算能改變也是在同那些人妥協後改變的,從根本上來說,還是什麽都沒變。

他自暴自棄,他家風清廉,平日裏銀子花費的都是有數的。

可在這涼州,慢慢的,他也習慣了去喝幾十兩一壺的酒,去吃一頓就能上百兩的飯菜,穿最好的衣衫。

銀子、各種各樣的美人他們送,他就收。

堅持本心是一件很難的事,可被同化卻是很快的一件事。

享樂容易,守本分難。

這幾年都是這麽過來的,商人給他送銀子,他給這些人提供庇護。

幾大商家,誰家沒個犯渾的人,出了事,只要他還是這涼州城的知州,就很容易就擺平了。

柳靜軒也不是沒為老百姓做一點好事,只是為老百姓做的那些事都是同那些商人的利益沖突很小的事。只要不是絕對的利益沖突,那些商人也不會太逼迫他。

那些商人在背後罵他假清高,可也不敢真的當面把他得罪死了。

貪官一旦心狠起來,也會要人命。

柳靜軒對銀子的胃口越來越大,收銀子的借口越來越荒誕,行為也越來越放浪,夜宿青樓那是常有的事。那些商人對他越來越放心,只要柳靜軒沒有太過,彼此一直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那一切好說。

柳靜軒還拿著銀子培養了一批屬於自己的勢力,只要有銀子,自然就有賣命的人,那些商戶也不敢和他撕破臉。

雙方就這麽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既相互利用,又相互防備。

直到今年年初,這些人打起了他父親的主意。

柳靜軒心裏一直明白,這些人一直想把他父親和太子拉下水。知州這把□□,怎麽比得上翰林院掌院學士和堂堂太子。

要是他們成了一體,日後太子登基,那他們不但有太子的把柄還有從龍之功,自然能得到更多好處。

只不過這兩年柳靜軒一直擋在前面沒有牽這個線,現在眼瞅著擋不住了,他只能在這群人面前表示可以,但利益他拿大頭。

穩住這群人後,他私底下盡快動作。

這群人敢想,他不敢。

這兩年不是沒有下面的官員往上報他做的這些事,結果那群人大部分被他們拉攏了,小部分被柳三帶人給解決了。

銀子柳靜軒一直拿,殺人的事他不幹。

他不幹,那些人就讓柳三幹,事後還會和他匯報,他無論如何都洗不幹凈。

素安那個縣令王鑫是例外。

王鑫平日裏給人的感覺就膽小如鼠,再說素安也不是個富裕之地,並沒有多少人註意。

柳靜軒也是偶然發現王鑫這人可利用,所以這次他故意借著王鑫的手往京城送了一道折子。他知道大皇子蕭榮一直和太子不和,故意把折子往蕭榮府上送。為了不讓王鑫說漏嘴也為了保他一命,柳靜軒把人給捉了起來,關在了窖裏。

柳靜軒這兩年有屬於自己的人,這件事自然不用柳三插手,商會那群人也就不知道。

所以這事整體來說辦的還算順利。

王鑫狀告他的事從京城傳到涼州時,他還趁機把那群商會的人給罵了一頓。

讓他們立刻把王鑫找來,自然找不到人。

大家都說王鑫跑了。

這期間柳靜軒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皇上若派的是太子一脈的人前來涼州,他就把自己的罪狀光明正大遞上去。皇上要是派的別人來,那他在這些人到來之前,就把自己犯下的事寫一份給太子。

總之,他不是個什麽好玩意,但也實在不敢連累家人連累太子妃。

聽到是蕭善前來,他心下大定。他早就聽他父親說過,蕭善這人對太子很忠心。然後他以這個理由穩住了商會,行為則如同以往一樣荒唐。

他做的事瞞不住,如今也沒想瞞,事情到了這一地步,柳靜軒只想當面陳述自己的罪行,至少讓太子知道他沒想過害太子。

這樣對柳靜宜也好。

聽完柳靜軒的話,眾人沈默。

蕭善道:“照你這麽說,江南官場的風氣都是如此?”

柳靜軒點頭。

蕭善道:“那江南知府顧印呢,他可曾同你一樣,可曾知道你犯下的事,可曾庇護過你?”

有關顧印才是他最想問的事。

柳靜軒犯事,還可以說他是太子妃的兄長,同太子關系不大。

可顧印不同,顧印是蕭錦的親表哥,又是江南知府,他要是犯了事兒,那很容易讓人猜測是京城顧家指使,是太子的意思。

在江南這地界,對太子來說,柳靜軒也許不算什麽,顧印才是要害。

蕭善可以不問,但宗清會查。如果顧印真有問題,就算在艱難,宗清也會上奏。還不如直接問了,他心裏有個準備。

柳靜軒道:“顧大人與下官不同,顧大人出身簪纓世家,家中底蘊深厚,別人用錢財根本打不動他。他雷霆手段,也沒人敢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下官犯事,說到底還是見識淺薄,心不定。下官同顧大人沒法比較。”

蕭善撇下眼沒有再說話。

宗清在一旁也跟著松了口氣,他現在就怕柳靜軒突然來一句,顧印也是如此。

那樣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向皇帝上報。

他雖一心忠於皇上,可親自斷太子臂膀這種事,他還是要掂量掂量著來。

沒有這事最好。

“幾個商人,就能把朝廷命官玩弄於股掌之中,真是可笑。”蕭善站起身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灰塵道:“既然這樣,柳大人就給那些什麽幾大商家帶個話,你給本王和宗大人安排一下,本王和宗大人也去見識監視這群商人的手段。”

“柳大人,本王想見識一下涼州的大場面,這幾日就讓他們好好準備一下,柳大人告訴他們,到時可別讓本王失望。至於話該怎麽說,柳大人想清楚了。”

柳靜軒自然不敢不答應。

***

涼州商會這些年都是那幾家輪流做會長,今年輪到趙家。

聽說有人去了知州衙門,柳靜軒衣服都沒穿好就跑出來迎接的事後,趙會長立刻通知了其他人來商會,大家坐在一起研究這個事兒。

大家屁股還沒坐熱就開始在那裏發言,各種猜測都有,最多的猜測是柳靜軒迎接的是京城來的欽差,更明白一點就是來人是蕭善。

四大家的人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蕭善為何同欽差儀仗分開入涼州,是想私下查柳靜軒,還是想提前來幫柳靜軒收拾爛攤子。

有人傾向於前者,大部分覺得是後者。

在他們眼裏,蕭善是太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動柳靜軒這個太子的大舅子,除非蕭善對太子有異心。

只是他們沒商量出來個所以然,柳靜軒的轎子就到了商會門前。

聽到柳靜軒親自到了,趙會長等人都有些吃驚。

柳靜軒是個最虛偽不過的人,銀子他貪了,美人他睡了,又私下培養了一批屬於自己的勢力和他們打擂。這些年大家打過不少交道,但柳靜軒一秉承自己是讀書人,從來不踏足他們商會,說這裏滿是銅臭味,今日不知道因為什麽,竟然親自前來。

不管眾人心裏怎麽想的,還是在第一時間把柳靜軒給迎了進來。

柳靜軒進來就坐到了主位上,然後看著眾人道:“厲王到本官府上了。”

趙會長等人倒也不吃驚,畢竟剛才他們討論了這種的可能性。

看了看眾人平靜的容顏,柳靜軒冷笑兩聲又幽幽道:“王爺一來就把柳三給拿下了。”

眾人心中一驚,趙會長忍不住道:“大人這話何意,可是柳三在王爺面前失禮了?”他原本想直接開口問,是不是柳靜軒吹牛,蕭善同他關系一點都不好,所以蕭善一來就把柳三這個臂膀給他們斬斷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就要考慮別的了。

柳靜軒橫了他一眼,一臉恨恨道:“你不說這話本官還不氣,以前這柳三跟著本官的時候腦子多靈活,現在被你們調|教的都傻了,目光只有四指那麽長。本官讓他收點下船銀,收多收少是個進項,他倒好,收銀子收到了王爺面前不說,還口口聲聲在那裏大放厥詞,說他要替王爺的爹教訓王爺。王爺的爹是誰?那是當今聖上,是他敢替的人嗎?”

“厲王爺的名聲你們也聽說過,是能受這種氣兒的人嗎?他柳三算個什麽東西,在王爺跟前連個屁都不是。就因為這事,王爺生氣,來到涼州楞是幾天沒出面,準備任由本官自生自滅。眼見這欽差儀仗快要到了,王爺才出來。要不是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就憑柳三那幾句話,他能把柳三同本官一起宰了。”

柳三在渡口做的事一查就清楚,柳靜軒也不怕他們查。

眾人看柳靜軒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心裏也跟著直罵柳三這幾年被他們捧得太得意張狂,什麽話都敢說。

看他們都老實起來,柳靜軒又道:“王爺在京城是見過大世面的,來咱們涼州一趟不容易。你們給尋個場子,讓王爺好好高興高興。”

聽聞這話,趙會長道:“大人的意思是?”

柳靜軒白了他一眼:“這是王爺的意思,你們想法設法把人伺候好了,把最好的東西都準備了,過兩天本官把你們給引薦給王爺。不過本官醜話說在前頭,這次誰敢在王爺面前說話漏氣,可不要怪本官不給情面。”

趙會長等人一聽,連連答應。

他們心想,見到了蕭善,那就等於是要為太子辦事。

證明他們馬上就要和太子一條船,這種事能不讓人激動嗎。

***

又過了幾日,儀仗到了城邊,蕭善立刻吩咐他們一部分人當天京城,一部分按照原計劃第二日入城。等兩千衛兵零散入城後,蕭善和宗清才開口說要見一見那些商人。

當晚,前去赴宴時,謝追打扮成護衛跟在蕭善身邊。

說起來趙會長他們原本安排的是去涼州最大的畫舫,這畫舫有上下兩層。

他們涼州畫舫算得上一絕,在水面的畫舫裏可以看舞聽曲喝酒看煙火,裏面還有各種美人和小哥。

消息剛遞到蕭善跟前,蕭善就把柳靜軒罵了一通,他這輩子就跟船沒緣分,畫舫誰愛去誰去。

柳靜軒轉頭又把商會的人罵了一通,罵的他們沒眼力勁兒,堂堂皇子難道沒見過船嗎?皇宮禦花園的湖裏都能放船。

趙會長等人雖然被罵了,但他們並沒有生氣,蕭善難伺候不要緊,只要讓他們伺候,一切好說。眾人挑選來挑選去,最後挑了一處私人宅院,裏面是有小橋有流水,景致那是一個相得益彰。

各處擺放的器具都非常雅致。

他們的意思是,如果蕭善喜歡,可以送給他當個落腳地。

蕭善、謝追和宗清到的時候,宗清看著這宅院,在心中感慨,這院落,在京城也找不出幾家。

蕭善則是挑了挑眉,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不過這興趣也只是對著院子,至於對趙會長等人,更他則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趙會長他們大大小小的官見過不少,不過皇子倒是第一次見。

對蕭善這傲慢的態度,他們也忍了。

就如同他們一開始忍柳靜軒一樣,反正日後一條船上,今日的忍耐到了來日就是資本。

他們坐在院子裏的一處亭榭中,三面都是水,只有一條木制走廊通到停歇中。

這亭榭下面的水是活的,潺潺流著。

對面假山處燈火暈暈,靠著假山矗立在水裏的是個表演的臺子,上面布置的十分雅致。

一群人中也就柳靜軒能和蕭善說上話,落座後,柳靜軒給蕭善敬酒。

蕭善懶懶的喝了口,道:“不是說準備的有好節目嗎?本王想開開眼。”

柳靜軒忙拍了拍手。

對面燈火起,臺子上簾幕徐徐拉開,絲竹聲響,舞女魚貫而出。

絲竹悅耳,舞姿曼妙,端的是清歌雅舞,視覺享受。

舞至中途,琵琶聲突然響起,以柔白薄紗覆面的女子緩緩走出。燈火之下,女子的容顏若隱若現,但可以看出是個絕色美人。

而在琵琶聲響起時,那表演的臺子突然動了起來。

直到此時,眾人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用來表演的臺子,而是一艘兩層的畫舫,只不過被偽裝成臺子而已。

等船開動,給人一種美人要入懷的感覺。

趙會長滿臉笑意的看向蕭善。

只見蕭善臉上帶著笑,就那麽靜靜瞅著朝亭榭駛來畫舫。

琵琶聲淩厲起來時,上面人的舞姿也越發柔媚多情。

等船將將挨著亭榭,一切猛然停下。

畫舫上的人起身行禮,聲音清脆悅耳。

眾人看向蕭善。

蕭善挑眉斜眼看了看柳靜軒,然後他似笑非笑道:“柳大人,這就是你給本王的驚喜?”

他語氣一點驚和喜都沒有。

宗清老實的坐在一旁不吭聲,謝追覺得這畫舫刺眼的很,很想把它給劈了。

說實話,柳靜軒是真覺得這琵琶彈奏可稱之為一絕。

樂美舞也美,全然都可以說是賞心悅目,令人心曠神怡。

但蕭善這麽說了,他只能站起身請罪,他請罪,趙會長他們都得跟著受驚。

蕭善嗤笑:“柳大人,你說這些是本王的驚喜,是不是故意羞辱本王呢?”

柳靜軒忙說不敢。

蕭善冷笑:“怎麽不敢了,明知道本王自幼就不愛那些什麽詩詞曲啊的,你們現在給本王搞這一出,是故意不讓本王心裏痛快吧。要真讓本王高興,怎麽不弄兩個蛐蛐在上面鬥呢。”

眾人:“……”

趙會長等人心想,這厲王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話說的鄙俗了。這不是在告訴所有人,他讀書不行,沒學識,只愛鬥蛐蛐嗎?

身為皇子他就不怕丟人現眼嗎?

蕭善可沒空理會他們,他擡眼往那群商人中擡了擡下巴道:“他是誰?”

柳靜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回道:“是涼州商會的趙會長。”

“把他拿下。”蕭善冷聲道。

柳靜軒沒想到他現在冷不丁發難,臉上有些茫然:“啊?”

蕭善淡淡道:“他一無功名二無爵位,一介商人而已,穿戴越制了。”

商人地位低,連穿什麽衣服都有規定,可這個趙會長穿的是綾羅綢緞,顯眼的很。

柳靜軒眨了眨眼,蕭善又看了看其他人:“本王看了,這些人或多或少穿戴上都有毛病,都拿下吧。”

亭榭中沒有人動,宗清拍了拍手,謝追擋在蕭善面前。

不多時,衛兵魚貫而入。

有人稟告說外面那些人的護衛都已經被拿下。

混亂中,蕭善對著柳靜軒說:“本王還以為把你拉下水的人定然是有通天的本領,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本王真不知道柳大人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還是天生腦子不夠用,一群商人的把柄都抓不住,反而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被人利用得徹底,真是可笑至極。”

“萬般理由說到底,還是你自己願意沈溺享樂中。”

“你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知道自己夠蠢卻沒想著把太子拉下水,要不然你們柳家九族都不夠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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